太阳病变证(伤寒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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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节 太阳病变证 (Deteriorated syndrome of taiyang disease)

一、变证治则及辨证要点(Therapeutic principle and differentiation of deteriorated syndrome) 

学习要求

掌握太阳病变证治则、表里先后、标本缓急治则; 熟悉寒热真假、虚证实证的辨证要点。
(一)变证治则(Therapeutic principle of deteriorated syndrome)


原文

太阳病三日,已发汗,若吐、若下、若温针①,仍不解者,此为坏病②,桂枝不中③与之也。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。(16上)


词语解释

①温针:是针刺与艾炙合用的一种方法。操作时,针刺一定穴位,将艾绒缠于针柄上点燃,以使热气透入穴位。

②坏病:即变证。指因误治而致病情发生变化,已无六经病证候可循的病证。

③不中:即不可的意思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可分两段理解。从“太阳病三日”至“桂枝不中与之也”为一段,申明坏病的概念。从“观其脉证”至“随证治之”为另一段,论述坏病的治则。
太阳病,桂枝证,治法自应汗解。若汗不如法,或发汗太过,则疾病未解,转而或妄用吐下,或误与火法,致使病邪或自表入里,或由阳入阴,或损及脏腑,形成六经无可指名之危重证候,名之曰“坏病”。此时因桂枝证已不复存在,病情已经起了变化,则不可再用桂枝汤解表,而应根据疾病的现实证象,采取适当的治法。
本条提示坏病的主要特征有三:一是其原始证候已发生了变化,不复存在;二是不属传经之变,难以用六经证候称其名;三是证候复杂,变化多端。此条所论坏病,是与误治有关,但从临床默察,坏病亦有不为误治,而因失治或体质及病邪等因素自身恶化者。

所谓“观其脉证”,是说坏病变化十分复杂,证候多端,所变何证,难以预料,所用何方,亦无成法。故必须仔细观察分析,脉证并举,四诊合参,全面完整地搜集病情资料,以供准确地分析判断病机之用。“知犯可逆”,是在“观其脉证”的基础上,由表入里,由此及彼,去粗取精,去伪存真的分析研究,找出疾病的症结所在,从而做到见病知源,使诊断可靠。“随证治之”,是根据正确诊断,运用理法方药的知识,针对疾病的病因病机及其发展的阶段,予以相应治疗。上述十二字的治疗原则,是《伤寒论》的主要精神,不仅为坏病而设,对于一切疾病的辨治皆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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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坏病,后世注家见仁见智。五版教材认为,坏病,即变证。四版教材认为,坏病,指因误治而病情恶化,证候错综复杂,难以六经证候称其名者,其与“变证”稍异。方有执谓:坏,言历遍诸治而犹不愈,则反复杂误之余,血气已惫坏,难以正名名也。尤在泾谓:“坏病者,言为医药所坏,其病形脉证不复如初,不可以原法治也,故曰桂枝不中与也。须审其脉证,知犯何逆,而后随证依法治之”。(《伤寒贯珠集•太阳篇下》)对于“逆”字的理解,王肯堂云:“逆者,谓不当汗而汗,不当下而下,或汗下过甚,皆不顺于理,故云逆也”。(《伤寒论证治准绳•伤寒总例》)另关于本条的发病日数及其证治,柯韵伯曰:“《内经》曰,未满三日,可汗而已。汗不解者,须当更汗,吐下温针之法,非太阳所宜,而三日亦非吐下之时也。治之不当,故病仍不解。坏病者,即变证也。”(《伤寒来苏集•伤寒论注•桂枝汤证下》)其泥于《内经》未满三日,可汗而已之论,并谓三日亦非吐下之时,后世注家对此有讥其过于机械者,谓论中有关日数的记载,宜灵活看待为是。

(二)辨寒热真假(Differentiation of true or false cold and heat)


原文

病人身太热,反欲得衣者,热在皮肤①,寒在骨髓②也;身大寒,反不欲近衣者,寒在皮肤,热在骨髓也。(11)


词语解释

①皮肤:言其浅表,指在外。

②骨髓:代表深层,指在里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从病人的喜恶,以辨真寒假热、真热假寒证。发热、恶寒是外感病的常见表现,对于辨别病证的表里、寒热和寒热的真假,具有一定意义。当病情出现易假易惑时,必须透过现象,探求病证的本质。条文中皮肤是指外在的、表浅的,骨髓是指内在的、深层的。皮肤与骨髓,其分别代表表象与实质。病人身大热,而反怕冷,想要穿衣者,此是阴寒之邪凝聚于内,虚阳浮越于外所致。其身大热为热在皮肤,外有假热;欲近衣者为寒在骨髓,内有真寒。若身大寒,而反不怕冷,不欲衣被者,是邪热壅遏于内,阳气不能透达于外所致。其身大寒是寒在皮肤,外有假寒;不欲近衣是热在骨髓,内有真热。前者为属真寒假热证,后者为属真热假寒证。学者切不可见发热即断为热证,见恶寒即断为寒证,而要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,方不致被表面假象所迷惑。
真正的寒热,人所易分;真假寒热,病在疑似之间,则辨之颇难。故临证必须综合全部脉证,细心审辨,方不致误。如真寒假热证,除病人身大热,反欲得近衣外,有时烦躁,状若阳证,但其语音低微,口淡不渴,或微渴喜热饮,喜近炉火,小便清长,大便稀溏,肢冷,胸腹不热,舌淡苔白,脉多沉迟微弱,或浮数无力,或浮大无根,或细微欲绝。真热假寒证,除病人身大寒,不欲近衣外,或见面色晦暗,神情昏昏,状若阴证,但目张红赤,扬手掷足,谵语烦乱,声高气粗,发揭衣被,渴喜冷饮,小便黄赤,大便秘结,四肢虽冷,但胸腹灼手,舌红苔黄燥裂,脉多沉实有力,或洪滑而数,或迟而坚实。


原文

太阳病,当恶寒发热,今自汗出,反不恶寒发热,关上脉细数者,以医吐之过①也。一二日吐之者,腹中饥,口不能食;三四日吐之者,不喜糜粥,欲食冷食,朝食暮吐。以医吐之所致也,此为小逆②。(120)


词语解释

①过:过失,错误。即误治的过错。

②小逆:指误治所引起的比较轻的变证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论太阳病误治致脾胃气虚的变证。太阳病,当有恶寒发热,治宜发汗解表,若汗出而表和,则寒热去而病解。今患者汗自出,不恶寒发热,脉象由寸关尺三部皆浮而转为关脉细数,是表邪已解而里气未和,病情发生了质的变化。其原因是误用了吐法。盖吐法中有宣散发越之义,借吐得汗,则不恶寒发热也。关上脉细数,关上主中焦,细数为胃气受伤虚阳躁动之象,与“数为客热,不能消谷,以胃中虚冷,故吐也”(122条)之病机略同,不能因脉细数而误认为是里热。至于以下两小段,是承接上文脉证而来。若得病一二日,是感邪尚浅,发病较轻,误吐之后,胸中受伤,而胃气未至大伤,故腹中有饥饿感,但口中不想食。若得病三四日,感邪较深,发病较重,误吐之后,脾胃中气大伤,胃中虚冷,虚阳躁动,故见不喜稀粥,欲进冷食,朝食暮吐之变证,此乃误吐所致,所幸尚不十分严重,故称之为“小逆”。然若病情更向严重方面发展,则有可能转为除中危证。

本条关上脉细数,欲食冷食,似属胃中有热,但胃热之吐,是食入口即吐,而胃寒之呕,是朝食暮吐。热证能食,是热能消谷,本证虽欲冷食,然不能多食,食谷不消也。热证脉细数,多数而有力;本证脉细数,多数而无力。其辨证关键在于本证因误吐致脾胃气虚,复因胃中虚冷而虚阳躁动,故有关上脉细数、欲进冷食之胃气虚冷外现的假热证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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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本条的病机,注家有两种不同认识。汪苓友谓此证系胃中虚热,而非虚寒,若胃中系虚寒,则不当见数脉矣。钱天来等与此观点相佐,指出本条关键是因误吐致变,而胃中虚冷,当温中和胃而已。按此条论,仲景无治法,汪苓友曰:《补亡论》常器之云,可与小半夏汤,小温中汤亦可。郭白云云,《活人书》大小半夏加茯苓汤、半夏生姜汤,皆可选用。


原文

病人脉数,数为热,当消谷引食①,而反吐者,此以发汗,令阳气微,膈气②虚,脉乃数也。数为客热③,不能消谷,以胃中虚冷,故吐也。(122)


词语解释

①消谷引食:消谷,消化谷物;引食,能食、求食。消谷引食,即易饥而多食的意思。

②膈气:指膈间阳气。

③客热:邪热,此处作假热解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论汗后致胃寒吐逆而见假热之证。病人脉数,数脉一般是有热的表现,当能消化谷物而易饥多食。今脉虽数,却不能食,而反呕吐者,是因发汗不当,致令膈间阳气虚弱,胃阳衰微,中焦失于和降,故见呕吐。胃中虚寒,虚阳躁动,则见脉数。
因此条胃寒吐逆见脉数,病属胃中虚冷,中虚气血失于统摄,虚阳躁动,而非真热所致,故曰“数为客热”。其脉必数而无力,或伴不欲饮食,或进食甚微,呕吐物清彻澄冷,口中不渴,舌苔白滑等。若为胃热之证,则脉数而有力,伴有消谷引食,或食已即吐,呕吐物多酸臭难闻,口渴欲饮,舌苔黄干,两者不难鉴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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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证有论无方,根据脉证,宜温中降逆为是。曹颖甫谓:“按此即甘草干姜汤证,上节所谓烦躁吐逆,作甘草干姜汤与之,以复其阳者,此证是也”(《伤寒发微•太阳篇》)。汪苓友则认为,此虽汗后伤阳,但汗后津液亦伤,性情温燥之药,当慎用之。其云:“《补亡论》常器之云,可与小半夏汤,此汤虽系止吐之药,但发汗后,津液必亡,当宜斟酌用之。又云,宜小温中汤,此常氏以吐为胃中虚冷,忘其脉数之为客热也,倘后学宗之,焉得无误”(《伤寒论辨证广注•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中》)。近代一些学者,有主张用吴茱萸汤,或理中汤加吴萸、丁香者。

(三)辨虚证实证(Differentiation of excess and deficiency syndrome)


原文

发汗后恶寒者,虚故也。不恶寒,但热者,实也,当和胃气,与调胃承气汤。(70)


原文析义

本条论发汗后虚实不同的两种转归。太阳表证,自当发汗。但发汗以后,每因患者的体质强弱与否,而有虚实的不同变化。如在体虚之人,若发汗不当,则易成虚证,尤其是最易传入少阴,以太阳少阴相表里也。本条“发汗,病不解,反恶寒者,虚故也”,为承68条“发汗,病不解,反恶寒者,虚故也,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”而来,是知本证汗后不仅肾阳虚,而且阴液亦不足,其证恶寒,一般没有发热,伴脉沉微或微细,口中和而不燥渴等。在阳旺之人,若发汗过多,则易化燥伤津,转为阳明实证。本条后半段“不恶寒,但热者,实也,当和胃气,与调胃承气汤,”即是发汗后热归阳明之腑,燥热成实。因表证已罢,故不恶寒而仅见发热。此与阳明病篇182条“身热,汗自出,不恶寒,反恶热也”,及248条“太阳病三日,发汗不解,蒸蒸发热者,属胃也,调胃承气汤主之”文义相通,可以互参。所谓“当和胃气”,是本证胃实燥结,用调胃承气汤,则胃实得下,结热可消,胃气自和之意,非调胃承气汤为和剂之谓。
《伤寒论》中,太阳表证汗后的变化大致有三种情况:一是体质较强,发汗得法者,可汗之而愈。二是素体阳旺,因汗不如法,外邪入里化热,而成热证,或为阳明,或为少阳证。三是体虚之人,汗后易于伤阳损阴,或为阳虚,或为阴虚,或为阴阳两虚。其虚实的转化,总与体质因素密切相关。


原文

下之后,复发汗,必振寒①,脉微细。所以然者,以内外俱虚②故也。(60)


词语解释

①振寒:畏寒怕冷而身体颤抖。

②内外俱虚:此指表里阳气俱虚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论下后复汗阴阳两虚的脉证。先下后汗之治法,适宜于表里同病,而里证已急,表证尚轻之病证,用之得法,则邪去病解,用之不当,则易伤阳损阴。本条下之后阴液伤,而虚其里,里既虚而复用发汗,则阳气伤而虚其表,至此则阴阳俱虚。脉微细,微是脉来无力而微弱,似有似无,主阳气虚衰,无力鼓动血脉运行;细为脉体细小如丝,但指下分明,主阴液不足,不能充盈脉道。阳主温煦,阴主濡润,阳气虚不能温煦肌表,阴液伤不得濡养筋脉,故振栗而恶寒。

本证因下后复汗致阳亡阴伤,治宜阴阳双补。但临证之时,尚须分辨阴阳损伤之孰轻孰重,而有所侧重。若阳虚为重者,则主以救阳之法,而兼顾阴液;若阴虚为重者,则主以救阴之法,而兼顾阳气;若两者之虚相对均衡时,则以扶阳益阴为宜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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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条下后复汗致阴阳两虚,然分析脉证,是以阳虚为主,历代注家对此多无疑议。而其治法,则见仁见智。柯韵伯认为,此“内阳虚,故脉微细;外阳虚,故振栗恶寒,即干姜附子证”(《伤寒来苏集•伤寒论注》)。汪苓友云:“按此条论,仲景无治法,……愚以上证邪热虽去,只宜温补,不可用大热之药,故黄芪建中汤,服之较稳。芍药附子汤,用之害人”(《伤寒论辨证广注•辩太阳病脉证并治法中》)。尤在泾与汪氏观点相近,谓“振寒,振栗而寒也。脉微为阳气虚,细为阴气少。既下复汗,身振寒而脉微细者,阴阳并伤,而内外俱虚也,是必以甘温之剂,和之养之当矣”(《伤寒贯珠集•太阳篇下》)。李培生谓此“病属阴阳两虚,法宜阴阳双补,方如芍药甘草附子汤,较为适宜。此条既无吐利厥等里虚证,又无外热烦躁等格阳证,柯云干姜附子证,尚嫌药力太过,与证不合”(《柯氏伤寒论注疏正•卷四》)。


原文

未持脉①时,病人手叉自冒心,师因教试令欬,而不欬者,此必两耳聋无闻也。所以然者,以重发汗,虚故如此。发汗后,饮水多必喘,以水灌之②亦喘。(75)


词语解释

①持脉:有拿脉、把脉之意,亦即切脉。

②以水灌之:即用冷水洗浴。


原文分析

本条论述重发汗损伤心阳及汗后水饮伤肺的证候。未诊脉时,病人双手交叉,复按在自己的心胸部位,医师试行叫病人咳嗽,而患者不咳嗽,此必是两耳已聋,听不到声音的缘故。此与重发其汗,阳气虚损有关。盖汗为心之液,汗出多则心液虚。今重发汗病人叉手自冒心,是不独心液虚,而心之阳气亦虚。心阳不足,空虚无主,故叉手自冒,以安心悸,此与“发汗过多,其人叉手自冒心,心下悸,欲得按者”(64条)之机理略同,亦即虚则喜按之义。心寄窍于耳,《内经》所谓“南方赤色,入通于心,开窍于耳,藏精于心”(《素问•金匮真言论》),是心开窍于两耳,精华内藏于心,而“肾气通于耳,肾和则耳能闻五音”(《灵枢•脉度》)。汗后气液大伤,心阳虚损,甚则伤及肾气,故两耳聋无闻也,此比单纯心下悸欲得按者为严重。当急用心肾并治阴阳双补之法,如参附并用,较为适宜。而非桂枝甘草汤所能救治。

“发汗后饮水多必喘,以水灌之亦喘”,是谓汗后津液不足,当有口渴欲饮之证,此时可与少量汤水,频频呷服,如71条曰:“太阳病,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,……欲得饮水者,少少与饮之,令胃气和则愈”,而不可狂喝暴饮。因汗后伤阳损阴,运化不力,饮水过多,则水饮停聚,水寒射肺,肺失肃降,必作喘逆。再者汗后肌腠空疏,而不可以水浴身,否则水寒之气浸渍皮毛,入侵于肺,肺气失宣,亦作喘也。是喘之一症,病在两途,前者为“饮冷”,后者为“形寒”,但皆起于汗后调摄失当,肺气受伤所致。治法可于太阳病治喘诸方中求之。

耳聋一证,有虚有实。本条的耳聋,为心肾不足,精气不能上通,其耳虽聋,而无胀痛,多伴有心悸,叉手自冒心等,是属虚证。实证耳聋,如264条,“少阳中风,两耳无所闻”,其耳聋因风火上扰,壅阻清窍,故耳聋的同时,多伴堵塞闭胀,甚或疼痛,或有目赤、胸满心烦等,以此为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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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本条重汗损伤心阳的认识,诸家观点基本一致,如成无己、喻嘉言、柯韵伯等是。而对于“以水灌之”的理解,唐容川则提出不同见解。谓“《浅注》……言以水灌之,是形寒伤肺,似言以冷水淹泼病人身体,则形寒也。不知从古治病,皆无以水泼周身之理。所谓灌之,亦不过其人不饮,而强灌之,如米饮浆水,清粥药水,迭进以冀其愈是也。水停亦为喘,皆气不化之故。”(《伤寒论浅注补正•辨太阳病脉证篇上》)关于心悸、耳聋的治疗,有注家认为与桂枝甘草汤证相同,只是较重而已,可用上方加大剂量,虚甚者可加参附。汪苓友则认为汗后不仅伤阳,而且损阴,故不赞成用附子一类的方药,主张用黄芪建中汤。至于汗后形寒饮冷伤肺喘者,太阳病治喘方如小青龙汤类,似可酌情加减变化而用。

(四)表里先后治则(Therapeutic principle of superficies and interior syndromes in various sequences)


原文

本发汗,而复下之,此为逆也;若先发汗,治不为逆。本先下之,而反汗之,为逆;若先下之,治不为逆。(90)


原文析义

本条辨表里同病治有汗下先后之分。大凡外感病的审治,必先辨别表里。若是表证,当用汗法,使邪从汗解;若是阳明里实热证,当用清热泻实之法,使邪从内消,此乃单纯表证或里证的一般治法。但还有表里同病者,其治疗原则,则应根据表里证候的轻重缓急,而决定先治表后治里,或先治里后治表,或表里同治。“本发汗而复下之”,是表里同病时,里证不急不重,当循先表后里的原则,即所谓“若先发汗,治不为逆”。若反其道而行之,用先里后表(先下后汗)的治法,则为逆治。“本先下之而反汗之”,是说表里同病时,若里证为急为重,则当先救其里,用先里后表的原则,即所谓“若先下之,治不为逆。”若反用先表后里(先汗后下)之法,则亦为逆治。
本条昭示表里同病,势有缓急,汗下有先后之序。一般而言,表病传里,表里同病,里证不重,宜先表后里,此乃常法。然常中有变,如本条后半段即是表里同病,而里证重急,则以治里为先。论中如106条蓄血轻证兼表,是表里同病,里证较轻,则当“先解其外”,后治其里。若蓄血重证兼表如124条,是表里同病,而“瘀热在里”,重而且急,则不待表解,而直用破血逐瘀攻里之法。此乃汗下先后运用之实例,学者须知常达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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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条是表里同病,治有汗下先后之序,大多注家认识基本一致。如成无已谓:“病在表者,汗之为宜,下之为逆。病在里者,下之为宜,汗之为逆。”(《注解伤寒论•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中》)张隐庵则认为,本条病邪在外,宜用汗法,若汗后“外邪不尽,复随太阳之气内入,即可从乎下解。”(《伤寒论集注•辨太阳病脉证篇》)体现了因势利导的治疗思想。但曹颖甫却提出与上述相左的观点,谓先下后汗之治,只能用于温病。如《伤寒发微•太阳篇》云:“伤寒成例,先解其表,而后攻其里。……至于温病,有时与伤寒相反。太阳未解,肠胃先已化热化燥,若更先行发汗,表里燥热,甚有燔灼而死者。故吴又可《温疫论》,以大承气为第一主方。吾亡友丁甘仁称其得仲景遗意,即从此节言之。盖温病本当先下,而先发其汗为逆,先下之反不为逆也。此伤寒温病论治之不同也。”录此以供参考。


原文

伤寒不大便六七日,头痛有热者,与承气汤。其小便清者,知不在里,仍在表也,当须发汗。若头痛者,必衄,宜桂枝汤。(56)


原文析义

本条根据小便清否辨表里证治,亦是辨桂枝与承气证治。伤寒不大便六七日,头痛,身热,既可见于表寒,亦可见于里热,其辨证之重要眼目,在于验之其小便清否。若小便黄赤,自是阳明热实证确据。因燥实内结,故以不大便为主证;浊热上冲,故头痛身热。或可伴有腹满痛,蒸蒸发热或潮热,濈然汗出,脉沉实等。宜以承气汤类通腑泻热。反之,若小便清白,则是邪仍在表,阳气太重故也。因风寒外束于皮毛,肺气因之失于肃降,则大肠传导失常,故不大便,邪郁太阳之经,故有头痛;正邪交争,则有发热,或有汗出,脉浮等。故可用桂枝汤以调和营卫,解表而里自和。
“若头痛者必衄”句,属于倒装文法,当在服桂枝汤后。其意为太阳表病,若头痛较剧,阳郁日久,不能一汗而解,则可能损伤阳络,而致衄血,使病从衄解。此与服麻黄汤后而衄解(参46条)之机理,大致相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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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本条的理解,注家存在着两种不同看法。程郊倩、《医宗金鉴》认为本条所述之证,既有头痛之表证,亦有六七日不大便之里证,表里主次,可从小便清白或短赤辨之。若小便清白,以表证为主,虽有里热,亦当用桂枝汤解表;若小便短赤,以里热证为主,虽有表证,亦当与承气汤攻下。柯韵伯、张路玉等认为,本条要在分辨太阳或阳明,而不依头痛为表证、不大便为里证立论。如柯韵伯云:“此辨太阳阳明之法也。太阳主表,头痛为主;阳明主里,不大便为主。然阳明亦有头痛者,浊气上冲也;太阳亦有不大便者,阳气太重也。六七日是解病之期,七日来仍不大便,病为在里,则头痛身热属阳明,外不解由于内不通也,下之里和而表自解矣。若大便自去,则头痛身热,病为在表,仍是太阳,宜桂枝汤汗之。若汗后热退而头痛不除,阳邪盛于阳位也,阳络受伤,故知必衄,衄乃解矣。”(《伤寒来苏集•伤寒论注•桂枝汤证上》)

(五)标本缓急治则(Therapeutic principle of chronic,acute primary and secondary cases)


原文

伤寒,医下之,续得下利,清谷①不止,身疼痛者,急当救里;后身疼痛,清便自调②者,急当救表。救里宜四逆汤,救表宜桂枝汤。(91)


词语解释

①清谷:清,同圊,指厕所,此活用作动词。清谷,即泻下未消化的食物。

②清便自调:指大便已恢复正常。


原文析义

本条辨伤寒误下后表里缓急的治法。伤寒表证,当先解表,若使用下法,则属逆治。盖误下之后,不仅脾阳衰惫,运化无权,而且累及下焦肾中真阳,釜底无焰,火不生土,已成三阴虚寒阳衰阴盛之危证,则有续得下利清谷不止。此时虽有身疼痛的表证,亦无暇顾及,因脾肾阳衰,若再强行解表,必致虚脱之变证也。故必须急救其里,回阳救逆,补火燠土,宜四逆汤。服汤后如大便恢复正常,是里阳已复,阳回利止,而身疼痛仍在,为表证未罢,则又当急与桂枝汤,调和营卫,以和其表。

本条是表里同病,里急治里、先里后表之治法。若从先病者为本、后病者为标之说来看,又是急则治其标、缓则治其本之治法。由此可见,标本学说与表里先后治则,立论角度虽有不同,然其精神实质却是一致的。


原文

病发热头痛,脉反沉,若不差,身体疼痛,当救其里。四逆汤方。(92)


原文析义

本条辨表里同病,当舍证从脉,治用先里后表法。病发热头痛,是太阳表证,表证脉当见浮,今见沉脉,沉为在里,是表证而见里脉,故谓之“反”。沉脉有虚有实,沉而有力者属实,沉而无力者属虚。从本文“当救其里,用四逆汤”来看,必属沉细无力之脉。再结合301条“少阴病,始得之,反发热,脉沉者,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”,可以测知本证是太阳与少阴两感证,亦即表里同病,自宜用表里双解之治法。如无汗用麻附细辛、麻附甘草二方,以温阳发表;有汗用桂枝新加汤,以益气和营、通阳和表。若服之不效,则是里虚之证重而且急,虽有身疼痛等表证,亦当先救其里,用四逆汤,以温里壮阳,固其根本。此处虽未言治表,实寓解表法于回阳救逆之中,待阳回寒散,则不用解表而表自解也。

此条紧承91条而来,91条是详其证,下利清谷不止,本条是辨其脉,脉微细而无力。此属互文见意笔法,既要分看,又要合看。细审之,91条为表病误下,邪陷少阴,太少同病;92条则未经误治,起始即为太少两感证,而其中有一个表里双解的治疗转归过程。但其结果,总属表里同病,阳虚寒盛,急而且重,故治法皆取先救其里。阳复以后,是否再用解表,则又当以表证能否自解而取舍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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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条文的理解上,《医宗金鉴》指出本条有脱简,应于“身体疼痛之下,补入“下利清谷”四字,才合“当温其里”治法之精神。如谓“身体疼痛之下,当有下利清谷四字,方合当温其里之文。观太阴篇(指《医宗金鉴》的编次篇目,编者注)云:伤寒下之,续得下利,清谷不止,身痛者,急当救里,宜四逆汤。此虽未下,但脉反沉,可知里寒,必是脱简。”有关本条舍证从脉之说,柯韵伯言之甚精,如《伤寒来苏集•伤寒论注•四逆汤证上》曰:“……阳证见阴脉,是阳消阴长之兆也。热虽发于表,为虚阳;寒反据于里,是真阴矣。必有里证伏而未见,借其表阳之尚存,乘其阴之未发,迎而夺之,庶无吐利厥逆之患,里和而表自解矣。邪之所凑,其气必虚,故脉有余而证不足,则从证;证有余而脉不足,则从脉。有余可假,而不足为真,此仲景心法。”盖临床所见,脉与证多相协应,然因病人禀赋强弱不同,而实证有见虚脉者,虚证有见实脉者,故审证用药,须辨脉证的从舍。此条证有发热头痛,身体疼痛,乃一般表象,而脉沉是真,阳虚寒盛是矛盾的主要方面,即所谓“证有余而脉不足”,“不足为真,”故当舍证从脉。至于“脉有余而证不足,”“有余可假之例”,如283条“病人脉阴阳俱紧,反汗出者,亡阳也,此属少阴,法当咽痛而复吐利”即是,此则又当舍脉从证。


复习思考

1.什么叫“坏病”?你对“观其脉证,知犯何逆,随证治之”有何认识?

2.70条汗后的虚实辨证如何?60条“振寒,脉微细”说明什么?你对太阳病转实热、转虚寒的机理有什么认识?

3.从病人喜恶,如何辨寒热真假?
4.表里同病、汗下先后的治疗原则是什么?请举例说明表里同病,里证属虚寒性质,而且以里证为重者,应如何治疗?